短篇一则 会跳舞的猫先生



位于北部的库尔德镇在这时节正是鲜花灿烂的时候。大街小巷四处都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盛开的鲜花,临街的屋子也早已在二楼小窗上种满了各色小花,搭配着小镇整体的色调,如入童话般仙境。


谷是来自外面的一位流浪画家,每天背着画板在小镇里四处游荡,偶遇到美丽的景色就会沉寂下来画上一天;有美丽的姑娘喜欢这位俊俏的画家就会送他一篮子亲手烤制的面包卷,如果运气好点,就会得到这位画家的一副画,不拘什么,有时是一朵路边摇曳的不知名小花,抑或初生的朝阳,更或者就是姑娘本人的速笔画……不知道这年轻的画家又会勾走了谁家姑娘的芳心。


年轻又俊美的画家借住在玛姬婶婶家的那栋三层小楼里,深蓝的外墙搭配火红的屋顶,木质的栅栏上爬满了紫色的矮牵牛,院子内围着栅栏种满了似火的红玫瑰,不远处有座年代久远的秋千架,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下头就是玛姬婶婶年轻时特别喜欢的圆木桌,搭配的椅子也是纯正手工制作的,那时的她喜欢在这院子里喝茶晒太阳,她的猫先生就在草坪里围着蝴蝶转圈圈…


不过现在美丽的女士变成了年迈的玛姬婶婶,独自一人守着她最喜爱的院子,春花开了一茬,剩下的红玫瑰又打了花骨朵。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个年轻的画家选了玛姬婶婶家借住,也许是她家的院子最美?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年轻的画家谷很喜欢这个北方的小镇,这是他旅途中遇到最美的景色之一,一座城都能激发他创作的灵感,还有这里热情的人们,勤劳而富足的小镇居民,对待这个旅途的外乡人也依然十分友好。


他喜欢那个种满红玫瑰的院子。


当他路过那时,热情绽放的红玫瑰吸引了他全部的精力,那一定有属于它的故事,虽然它的主人已经年华老去。


谷住进了这个花香浓郁的小楼里。


他喜欢从二楼往下眺望的景色,半开的木质窗并不能阻隔他的视线,架好画板就在房间内开始了他的画作。


打扮精致的优雅女士在喝下午茶,卷曲的金色发丝从大檐帽里漏了出来,戴着蕾丝手套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躺在膝上的那只黑猫,也许很舒服,黑猫的尾巴轻轻摇着,带起了女士裙摆的涟漪…一阵风过,水晶花瓶内的红玫瑰掉落下几瓣花瓣,衬着盘内可口的点心越加好看。


恍惚间,画家以为自己看到了美丽而又优雅的年轻小姐慵懒的坐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那抚摸黑猫的手指纤长而细嫩,被头发遮掩住的半边脸庞也流露出美好弧度的侧颜,大红的鲜艳嘴唇半开半合吐露着慵懒嗓音的美妙语言,就像酿就的香浓红葡萄酒,未喝就已沉醉…


膝上的黑猫此时抬起下颚远远看了一眼阁楼上的画家,眼里尽是掩盖不住的戏谑。脊背上抚摸着的柔软手掌渐渐恢复苍老难看的样子,之前曼妙的佳人瞬间化作垂垂老矣的妇人。


小镇居民都知道年轻时的玛姬婶婶是个如火红玫瑰般热情的美丽女人,可惜这样的女人往往得不到属于她的爱情。就如诅咒一般,玛姬婶婶深深爱着一个人,用尽了她的所有来等待她的情人归来的那一天。可惜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他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少女玛姬在等待的日子里变成了如今的玛姬婶婶,她还是那么爱着他种下的玫瑰花,一如爱着那个玫瑰花的主人……


黑猫先生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玛姬的院子里,懒洋洋晒着太阳,大大方方吃着烘烤好的绵软蛋糕,偶尔它也喜欢来上一点新鲜牛奶,吃的开心了也不介意趴在玛姬腿上给她摸摸顺便打个盹。


这一待就是五十多年。


玛姬老了,黑猫先生却和刚来时没有什么两样。


永远吃不胖的身材和矫健的身姿是它的标志。小镇里的人们也仿佛从未意识到黑猫先生不同寻常的表现,每当黑猫先生出现在小镇上最高建筑物的屋顶时那就代表着黑猫先生又一次战胜了小镇内其他的猫群,它在得意!


黑猫先生喜欢在那趴着,特别是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下。


画家注意到黑猫先生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久到玛姬婶婶重病在床的时候。


黑猫先生从那之后就不再往外跑了,仿佛它也知道那个每天抱着它的人将要离去永远见不到了。


谷画家在这个时候也经常留在屋子里不再外出。请好的帮佣在屋子里忙内忙外,多出一个陌生人的气息经常令黑猫先生烦躁不安,这时候玛姬婶婶就会请谷画家下楼来弹上一曲安抚黑猫先生。


就是窗边上的那一台钢琴,旧时光里玛姬婶婶经常心情好的时候会弹一曲逗逗黑猫先生。窗外的开了满树的花,爬藤的黄金庆典开得大朵大朵的,一阵风过吹翻了谱子,谷画家坐在凳上神情专注。


玛姬婶婶说谷画家像她年轻时的爱人,那么深情又那么淡漠。画家听了倒了杯红酒慢慢喝着,他突然有兴趣想听听这位老人年轻时的故事,可惜玛姬婶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透过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光回忆着什么,那神情是谷画家从未见过的,那么温柔而坚定,到最后竟然是释然的解脱。


玛姬婶婶终于还是没有渡过这个冬天,她走在快开春的严寒里,院子里枯萎的玫瑰似随着它的主人而离去,半点绿意也无。


黑猫先生带着满园的枯寂和萧条有了新的主人,玛姬婶婶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画家,没有任何亲人的她选择了那位弥留之际细心照顾她的画家享有她的一切,前提自然是必须照顾好她的黑猫先生。


可爱的黑猫先生在玛姬婶婶故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但在对待画家的时候并不像之前与玛姬婶婶那么好相处。


看来英俊的画家并不讨黑猫先生的喜爱。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画家的作品里开始出现黑猫先生的影子,调皮的、可爱的,呆萌的、凶猛的…各种各样的黑猫先生,无一不是精心绘制。


长时间的观察让他偶然间发现了黑猫先生的特殊情况。


画家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偶然间的一个误闯让他看到了在钢琴上跳舞的黑猫先生,白的琴键黑的爪子,不断跳跃着的身躯却弹奏出美妙的音乐——那是谷画家曾弹奏过的曲目,玛姬婶婶最喜欢的选段。


那一天,他无意间的早归,却看到了迷人的精灵!


谷画家从未这样痴迷一样东西,不管是物还是人,从未有过的迷恋,这种痴迷让他不断去探索黑猫先生的底细,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发现论证了谷画家的猜测。


擅自拆开的塑封带、偷吃掉一半的鱼罐头、只剩半瓶的红葡萄酒、翻乱掉的画稿布还有时不时被动过的钢琴架…种种迹象表明了黑猫先生的特殊性,画家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他开始一步步正视黑猫先生的存在,不再将它或者说他看作一个可有可无宠物去对待。


谷画家开始和黑猫先生对话,平等的地位商讨着一切,起初是收到的混乱反应和黑猫先生自以为隐藏地很好的鄙视眼神再到后期的不甘不愿小心翼翼的伸爪选择,画家没用多长时间就诱发出黑猫先生自身存在着的狂浪无忌,从不收敛的性子碰到有心的诱导自然控制不住会全部发泄出来。


一个宠的无法无天一个是蔑视一切的唯吾独尊,一拍一合没多久黑猫先生就现了形。


仅存着猫耳尾巴的妖精!


如同故事传说里消失的精灵,黑发黑眸的少年,有着猫的灵敏狡黠和顽童的稚嫩霸道,两者很诡异的结合在一起促成了这样违反自然规律的产物,而作为艺术家的谷却能欣赏到这种独一无二的美与灵,并为之神魂颠倒。


浑身赤裸的少年垫着脚尖在月光下散步,头上的猫耳和身后的猫尾那么清晰的彰显着他的特殊,没有一丝丝的羞怯,就那么自然的行走在这人间。


画家喜欢美的事物。


仅着单衣的猫耳少年跪坐在画家腿间,仅仅因为晚归一个小时便被没收了晚餐的小鱼干,接受不能的发了顿脾气后依然只能收起爪子化作人形讨好画家,聪明的黑猫先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类喜欢自己这副样子亲近他,只需要一个歪头眨眼,对面的人类就能直接缴械投降。


黑猫先生有很多秘密,关于猫的报恩这件事他已陪伴了玛姬婶婶半生直至死亡。玛姬的爱人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一时好心的半块面包拯救下黑猫先生的半条命,小小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续,作为回报了却他最后的心愿。


黑猫先生在他的心中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心生爱慕,彼此互推终身却因战争的残酷生离死别,一个战死疆场永生难忘一个痴念成魔等候一生。


——“让她幸福!”


至此,黑猫先生就那么陪伴了玛姬一生。


画家告诉黑猫先生,玛姬婶婶死前应该是幸福的!


黑猫先生自然知道,完成那个男人的心愿后禁锢解除,黑猫先生恢复正常状态。而现在眼前这个人类却总是问东问西没完没了一点也不矜持,黑猫先生很烦却不敢随意发脾气,不然晚饭还没着落可怎么办,那个鱼罐头他可是非常喜欢的。


在梅雨季节里,黑猫先生总是困在屋子里出不去,身体上的反应被他压制到了最低点,可是没了体力的发泄让他整个猫身都不舒服。恰巧画家最近特别喜欢没事就和他身体接触,变成黑猫的形态也一刻不离手的圈在怀里。黑猫先生很无奈,这样的摩擦让他压抑不住的颤抖,最敏感的耳朵被不断亲吻,尾巴都快硬的坏掉。


为什么亲吻到一半突然停止?


难道中途不自觉恢复猫身就不是他了吗?


真是狡猾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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